自由現金流是許多投資達人推崇的選股標準，但老實說，
先前曾討論現金流量表的重要性，當時建議透過觀察"營業活動"及"本期現金"兩者的數值是否大於零，初步判斷公司現金流的健康度，而不是採用最流行的"自由現金流"這個公式來判斷，原因很簡單，因為自由現金流告訴我們的事，並不會比營業活動及本期現金告訴我們的事多，更別提我們還需要花時間去敲打計算機，才能得知自由現金流的數值。更糟糕的是，當我們太過相信自由現金流的數值，就很容易失去好奇心，而忽略了真實的現金流動情形，最終做出錯誤的判斷。
重要的是原因而不是結果
開始討論前先檢討一下自己，當初給的建議並不是那麼洽當。雖然只看營業活動及本期現金是提供快速瀏覽財報的建議，但這建議其實跟觀察自由現金流沒兩樣，對於我們分析跟判斷公司的營運表現是一點幫助也沒有，所以，就用這篇來打自己的嘴巴。
初學者通常都很仰賴達人們的建議，所以最初都會以模仿的方式來學習，就像有名的歌手一開始也都是學習前輩的唱法，最後才發展成自己獨特的唱腔。可惜的是，在投資這條路，我們模仿的其實都只是皮毛 (就像人人都在模仿巴菲特用ROE選股，但很少有人跟股神一樣每年看幾百份財報)，所以半途而廢的情況很常見，因為我們不知道為什麼要拔獅子的鬃毛 (就像看了許多ROE選股的理由，但我還是不懂ROE重要在哪，因為我沒有能力去剖析公司如何把保留盈餘轉換成來年的獲利，所以乾脆不用。而這些推崇ROE的文章，除了ROE>X%的X數字不一樣之外，其餘就像複製貼上，最重要的保留盈餘轉換成來年獲利的效率應該如何分析卻隻字未提，所以仍然是有看沒有懂)。這當然不是達人們不會教導，而是他們只負責帶我們跨過門檻，暫時不說我們的左腳還留在門的另一邊，光是想到後面還有一大段路要走，心就累了。而在我們還在猶豫如何將左腳帶往門那頭的時候，達人們卻已消失在眼前，接下來我們只能自己努力了。
說起來，達人之所以能成為達人，是因為他們揉合了許多理論跟實務經驗，而這些一時半刻是不可能說完的，如果要在一本書的時間內告訴我們所有絕學，想想那本書該多厚才辦得到，所以達人們只能告訴我們"結果"，也就是自由現金流很好用。
但我們需要的其實是原因，比如自由現金流為什麼會小於零的原因，而不是自由現金流小於零就等於風險。但要說明原因並不是那麼容易，因為現金流量表牽扯到資產負債表、損益表及附註，要一一解釋需要不少篇幅，而那幾乎已經是整本財報的範圍，所以才發展出了自由現金流這個公式，簡單好說明，應用範圍也廣，但說實話，我不知道這個公式能告訴我們什麼，因為我們需要原因才能分析公司的變化，才能決定下一步應該怎麼做，如果只是為了告訴我們結果，為什麼公司還要大費周章準備五、六十頁的財報。
公式遮蔽了人的雙眼跟想像力
之前曾經提過，我個人偏好用土法煉鋼的方式來閱讀，也就是從頭到尾把整本書看完，期間不作任何筆記或重點畫線。在分析財報時，我也選擇用土法煉鋼的方式，幾乎把整份財報都翻過一遍才肯罷休，而不只是看特定的財務數字，比如這篇要討論的自由現金流。不過，必須解釋一下，所謂的土法煉鋼指得是針對變化超出設想的數字，一步步找出其背後的原因， 而不是真的從頭到尾看過一遍，因為那沒有意義。
舉個例子簡單說明現金流量表的解讀方法，2019年第二季的居易及豪勉，它們的自由現金流量都呈現流出的狀態，如果我們遵照達人們的建議，肯定會把這2間公司歸類在不值得投資的公司，但事實如何？流出的原因是什麼？如果沒有往下進一步的追溯，根本不可能真正做到長期投資。
居易當期的自由現金流為-2.9億元，豪勉則是-2.1億元，都是糟糕的流出狀態。再進一步觀察，兩者的營業活動現金流都呈現流入狀態，表示公司確實賺到錢，導致自由現金流流出狀態的原因都是因為投資活動的現金流出太多，所以接下來開始觀察投資活動項目的情況。
在這裡以居易為例，嘗試分析現金流出的原因。
圖一、居易投資現金流量呈現高度流出
居易的營運一直都相對單純，投資活動的現金流量只有3個項目，所以我們可以一眼就看見按攤銷後成本衡量之金融資產增加了4.1億元 (圖一)，而這就是導致自由現金流量流出的兇手。再來我們試著找出這4.1億元的去處，一開始我們先往上翻到資產負債表（圖二），在表的左半部可以找到按攤銷後成本衡量之金融資產－流動一欄，後頭寫著附註六 (三)及八，告訴我們可以到哪裡找出答案 (PS: 如果是第一次接觸財報的朋友，可以試著把108.6.30的數字減去107.12.31的數字，會發現數字相等於現金流量表對應欄位的數字，而這就是現金流量表的產出方式) 。接著我們翻到第14頁的附註六 (三)按攤銷後成本衡量之金融資產－流動，我們可以看見定期存款(三個月以上)的數值暴增不少，而實際敲敲計算機可以得到跟資產負債表以及現金流量表一模一樣的數值：4.1億元（圖三）。
圖二、居易資產負債表
圖三、居易附註六（三）
到這裡為止，我們找出了錢的去處，但為什麼公司要把這麼大筆的錢存到銀行呢？我們可以在附註六 (三)的下半部看見這麼一段敘述：合併公司評估係持有該等資產至到期日以收取合約現金流量，且該等金融資產之現金流量完全為支付本金及流通在外本金金額之利息，故列報於按攤銷後成本衡量之金融資產 。以及信用風險資訊請詳附註六 (十七)這兩段話。所以我們繼續往下翻到22~25頁，在第23頁的部分，我們可以看見6千萬的應付票據及帳款（圖四），對比附註六 (三)的敘述，我們可以判斷這筆定存有部分是為了替這筆6千萬元的款項預作準備 (當然，這並不是原因，因為定期存款是3個月以上，不可能拿來付3個月內要給別人的應付帳款)，至於多出的3.5億元，對照公司過往的行事風格以及近2年的營收，可以合理推斷公司目前沒有擴產的計畫 (營收仍未開始上升)，加上沒有適合的投資標的物 (貨幣基金)，所以把現金暫時放在定存。
簡單說就是公司現金不少，而且沒有確切的用途，所以先放到銀行定存，領些利息之外又保本。
PS： 如果有興趣的話，可以跟著提示繼續往下翻到25頁的附註六 (十九)以及一○七年度合併財務報告第42頁的附註六(廿一)，但跟4.1億元並沒有太大的關係，所以略過不談。
圖四、居易附註六（十七）
總結：居易的營業現金流入，表示公司確實賺錢，而大部分的現金以定存形式被保存下來，使得投資活動呈現流出，連帶使得自由現金流量呈現流出。雖暫時無法評論把錢放入定存的形式好或不好，但現階段來看，值得給予較高的評價，因為公司沒有因為營收下滑而盲目擴產（盲目擴產的公司多不勝數，對比誠美材的昆山廠就很清楚了），也沒有因為現金太多就盲目投資證券等（就像當初新光金控跟宏達電的恩怨情仇），完全不需要擔心會有駱駝跑來壓稻草，所以給予高評價，而非自由現金小於零就盲目歸類在不好的公司（尤其是在營收下滑的這段時間）。
居易未來能否回到先前優秀的表現尚未可知，但許多的跡象顯示仍不需絕望，這就是分析財報給予的信心（財務公式不是分析財報，很重要所以再重複一次），才有所謂的長期投資。而不是只有公司成長時才"覺得"可以長期投資，一旦衰退就直接打入冷宮，如果我們一直都這麼做，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心灰意冷了，因為持股成本永遠處在高點，永遠買在最高價。
想像力需要有事實依據，而事實依據的前提是客觀且正確的判斷。如果我們總是用公式來幫助我們解決問題，我們將永遠找不到問題的真正原因，然後作出可惜的判斷，因為我們使用的是不那麼客觀的資料，忙碌了老半天卻得不到成果，多麼可惜。而上述居易那4.1億元的去向，我們只需要2~5分鐘就能夠找出原因，比起10秒敲出的自由現金流數字，能夠得到的資訊要來的多出許多，而且過程非常簡單，在於我們願不願意去學習，去翻閱。
公式只是指引我們方向，而非告訴我們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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